《謊言對決》餐桌上的自以為是的「深度戲」,各地傳統菜將會如何不敵美國而失去「深度」

周末要到了,看完了《海角七號》,看過了《冏男孩》,沒電影可看了,可以去看看《謊言對決》(Body of Lies),廣義說來,它也算得上是另一種關於某種跨國民族性的電影。我也承認上周末會選擇去看《謊言對決》只是因為它的卡司,畢竟要讓兩位「花心大蘿蔔」羅素克洛(Russell Crowe)與李奧那多(Leonardo DiCaprio)同台演出,倒想看看他們會是怎麼迷人的!結果,這是一部設定中東的片子,那個周末剛好美股大跌,全球恐慌,中東那邊似乎已非美國的最大敵人,看到這部片還在搞一些中東戰爭的令人回憶起從前的好時光的那種末世感。

不過,其實這部片是很用心的,它試圖讓它自己不同於其它電影。它想透露的主題是美國政客的自大、不負責的一面,國際政策非常虛偽且充滿官僚等等。李奧納多對外也形容,《謊言對決》絕不是一部普通的像龐德類型的商業動作片,比其他的諜報動作電影還深沉、還複雜,影評家菲利普也提到它是靠「複雜難以捉摸的劇情」,而且告訴我們許多人批評這電影的理由是因為它劇情過於複雜卻沒有大架構上的開創。總之你可以大概想像這是一部蠻難得的「反美國大兵」的電影,他們試圖傳達一個他們認為顛覆其他美國電影的觀念。

但,畢竟整部片,還是美國人所拍攝的──中間有這麼一段,我看得不是很專心,只是約略記得,大概快快的描述如下:

李奧那多在中東,第一次受邀來到他在中東認識的當地的女朋友的家,那個女孩的姐姐正在煮飯菜,等一下要讓李奧那多吃吃傳統的特色中東料理,李奧那多看到那個女孩的姪子姪女看電視,跑去和小朋友聊天,問他們,愛吃什麼?

兩個小朋友小聲的說,「漢堡……可樂……。」還小聲的說,「媽媽煮得不好吃。」這段其實是真實的,中東各國和美國關係再緊張,麥當勞和可口可樂照樣進駐且生意興隆。

這時候,李奧那多對小朋友表示贊同,同時也小聲的告訴小朋友,等一下,在餐桌上,如果看到他不喜歡吃的,要告訴他,OK?

小朋友答應了。打勾勾手。

後來,李奧那多回到大人的桌子,大人開始往李奧那多的盤子,丟了一些中東的食物。小朋友記得約定,就開始對著李奧那多作鬼臉、偷偷打暗號…。小孩子和李奧那多會心的交流,大人則搞不清楚狀況,維持表面的哈哈笑。後來大人(那個女孩)了解了發生什麼事,也只能一笑帶過,不然,你能怎麼樣?

你有了解這畫面的意思嗎?

這段餐桌劇情的原意,是想說明小朋友在大人的戰爭世界裡,依然多麼的純真,不像這部片中其他那些諜對諜的大人們如此爾虞我詐,不斷的說謊來圓另一個謊,還被民族的撕裂來一輩子痛恨美國。但,也意外的扯到了另一件事,清楚的說明一般的傳統菜餚(ethnic food)對美國食物侵蝕的一種難以抗拒

這種難以抗拒,最明顯的問題,就是在於,你不覺得很奇怪嗎?為何暴力電影、為何漢堡、為何可樂,小孩會喜歡

因為它們是最直接的。

不是小孩最純真,而是美國食物最利用了小孩的純真。

歷史上沒有「美國食物」,這個速食的文化派系,習慣直接訴求「大眾」最能接受的「大眾口味」(taste for the general public)。

當它們開始要攻擊民俗傳統菜餚,我們沒有辦法抗拒,但我們會覺得難過,因為,愈有深度的菜,得要到「成年人」才能體會。但小朋友在小時候就已經被容易入口的美國食物先佔走,整個態度也被容易入心的美國文化給先佔走,他們長大以後,還有機會去接受更有深度的民俗傳統的菜餚、文化嗎?

我想起,中菜中的有些食物,我都是長大後才敢吃的。比如說,小時候不敢吃蝦米,最怕的是滷白菜,裡面又勾芡,長相不好看、又有蝦米味。長大後,蝦米卻成了我的最愛之一,有的菜少了蝦米就少了一股深度。

在美國工作時,有一次,將晚上吃不完的餐廳剩菜帶成隔天中午的便當,到微波爐弄熱了,帶回座位上享用,便當盒一打開,香噴噴的蝦米味撲上鼻子,隨著一陣白煙往天花板飄去,我正準備好好的大吃一頓的時候,突然,坐我隔壁的白人同事,突然從隔壁冒了頭出來:

「老天,你在吃什麼?好臭!」

好臭?

這位白人同事,在他的「It」和「stinks」之間,還加了一些不太乾淨的語助詞,來表達這喔我的老天你這個便當,真、的、很、臭!

我聽完之後,當場只想像小學生一樣,與他好好的幹一場架!

但又想,為了一盤食物,在這麼一間辦公室幹架,實在很遜。幹了又不能改變什麼事,他還是去吃他的,我還是會吃蝦米;到了明天,我也還是會愛吃麥當勞,他則永遠不會愛吃蝦米。

從一部片子,竟然可以不小心看到美國文化入侵其他文化的一個非常明顯且沉痛、無力的例子,美國人沒有感受,所以才在劇情中不小心拍出這麼一段自打嘴巴,他們真的覺得,蝦米是很臭的東西,就好像我們也覺得,好像不知哪一國人竟然吃蠍子、吃馬肉等等,不敢恭維。最糟的是,美國文化的侵蝕,他們又在上面灑上一些幽默、玩笑,帶著一種主流的氣勢,更是把一個很嚴肅的主題,給輕輕的弄散了、弄潰了,弄得叫人不知道要怎麼去回應,就如同電影中餐桌上的情境一樣。

如同當天的我,還得和這位同事說聲對不起,我知道蝦米真的很臭,打擾你的鼻子了(bother your nose)!

笑一笑之後,我們知道,我們不能改變什麼的。

當然,回亞洲後,我開始覺得美國那邊的文化其實已經是最包容異族的了。我們在台灣聽見對其他東南亞種族的一些漠視與言語,在美國早已經被視為不文明的行為,但,還是有些文化上的差異,譬如蝦米,一輩子、二代、三代都沒辦法消弭,我們會發現,我們這邊的廚師或許也會慢慢的退讓,慢慢的調整,慢慢的傾向「大眾口味」──那種小孩子五歲就會愛吃的口味。

所以,我們第十代以後的子孫的味蕾,有沒有福氣,來得及在長大以後,還能學會享受到和我們一樣的「有深度的菜」?

這點,抱歉,我真的沒有太大的把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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