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記得的第一次

瀛瀛，昨天你玩得很累，才八點多就想睡覺了。不過聽你媽說，你在床上翻來覆去，好像是在忍著睡意，因為你覺得，床上少一個人怪怪的──你想等爸爸！爸爸還沒回家。

今早，你一睜開眼，爸爸我咧，已經拿著一罐泡好的捏捏，這是爸爸昨天到今天全日做的唯一家事，你睜大眼睛看著終於出現的爸爸，笑起來了！

「對嘛，爸爸來了啊！」

你繼續笑。

「瀛瀛，早～安！」我說。

「新的一天，好多東西等著你呢！」

你繼續笑，露出裡面破破的小牙齒。

早起的爸爸就有早起的兒子，瀛瀛是個早起的小寶寶。瀛瀛，每天早上，我跟你說早安，都會忍不住告訴你，「好多新東西等著你呢！」在瀛瀛這個年紀，每天都是新的一天，每天都在學新的東西，每天都在體驗不一樣的「第一次」。

答答答，答答答，瀛瀛你踏著小腳板，走走走，走出來了。

再次走到爸爸的書房，再次露出迷人的笑容。沒有說話，只有看著爸爸笑著。

「我知道啦，你想來玩對不對！」

瀛瀛已經作出爬的姿勢了，爬上和室的層板，繼續走向爸爸。

爸爸我呢，也趕快在零亂不堪的桌上搜找著，還有什麼可以給你玩？爸爸桌上大部份的東西你都還沒玩過，爸爸知道，每拿給你一個東西，你又可以玩個十分鐘，只是，要拿什麼才妥當呢？

爸爸的眼藥水，你打開來喝就糟了。

爸爸的鑰匙，上面可能有腸病毒。

爸爸的名片，萬一被你揉掉怎麼辦。

爸爸的通行證，長長的線纏到脖子怎辦。

不行不行，繼續搜著，找著……。瀛瀛你殷切的看著爸爸。好像一隻流著口水的小狗。爸爸不忍心對著你期待的眼神說我找不到東西。

啊，有了！

一個粉紅色的小印章，好像是你媽以前送的，上面是一隻熊熊，旁邊寫著「請訂正」。

來，瀛瀛，爸爸教你怎麼玩。手伸出來……。

瀛瀛不明就裡的，伸出肥肥短短的手臂。

「咚！」

爸爸迅速在你的手臂上蓋上一章，紅色的熊熊，瀛瀛你看呆了，伸出左手摸一摸，擦不掉耶？瀛瀛抬起頭看爸爸，滿眼睛都是興奮的星星。

哇。

嗯，瀛瀛，你看著還緊握在爸爸手上的粉紅印章，你下一步想幹嘛我知道，爸爸乾脆先主動「繳械」。來來來，瀛瀛，印章給你，對！然後，這裡有一張紙，你可以蓋在這裡…。

「喂喂喂……」我才剛起身去拿紙，瀛瀛已經自己打開印章，蓋另外一隻手臂了。

「不不，這樣不好，我們來蓋在紙上。紙……紙……紙……。」將瀛瀛小手推就到紙上。

蓋～～ 蓋～～～。

「哇～～～感覺如何？」爸爸像兒童節目主持人，好大好長的一個「哇」。

瀛瀛沒說話，急著要自己動手實作。

「好，該你囉！」

瀛瀛抓著小印章，一邊開始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的亂蓋，一邊學爸爸講著「哇」。

「哇……哇……哇……。」

好激烈的一陣，不到十秒，紙上已經全是滿江紅。但熊熊都沒跑出來。

「瀛瀛你蓋太輕了。」

爸爸示範，用力，按～～～～。

瀛瀛轉過頭來，一臉的恍然大悟，眼睛裡又是興奮的星星了。原來，印章應該是這樣用！

領悟放在心裡，實做起來又不一樣。拿起小印章，你還是一樣，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哇……哇……哇………。」瀛瀛嚅嚅著，愈來愈快，愈來愈快，瀛瀛已經變成無影手了，快到看不到。

「啊~~」你爸爸無助的慘叫。

「哇………。」

最後一哇，瀛瀛終於蓋到了白紙以外的地方，和室木板多了一個大紅印。

「哇哇……哇哇哇……。」

印到衣服，印到袖子，印到臉……。完了，瀛瀛玩得太high了。

「哇哇哇哇哇………。」連手指頭都進去摳那個印章，整隻肥肥指頭都是紅色的，這時候，瀛瀛終於抬起了頭，看著還在驚慌失措的爸爸。

笑了。

唔，糟？以我對瀛瀛這一年來粗淺的認識，現在這笑容，似乎有點淡淡的「賊意」。

「該不會………？？」

果然！瀛瀛準備把紅色手指，放到嘴裡去嘗一嘗！

瀛瀛，停！停止！！！不然要打你了喔！快快！來洗手，來………。

瀛瀛啊，這就是你第一次蓋印章的故事，發生在早上7點54分。

有一天，你會知道印章是幹嘛用的，你會擁有自己的印章，有的方的，有的圓的，有的代表隱私，有的代表權力，有的代表幾億資產的意義。

你會將印章高舉起來，毫不猶豫的，將那個章，準確的蓋到那個框框，完全不會歪掉，力道也會剛剛好。

你會沉默。你不會「哇」。

你也不會記得好久前的這一天，第一次蓋印章。

但。

爸爸記得！

這樣就夠了。

小寶寶第一次的體驗，是只留給每對辛苦育兒的父母可以享受的「特權」，它讓我們更了解，原來一件我們早已熟悉的事，原本應該還可以如何被使用的，也讓我們更了解，自己當初是怎麼開始這一切的。

讓自己可以心滿意足的去上班，期待明天另一個「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