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某人故意在眾人面前對你好,你也很容易被他「污名化」
身為這個大家族的第四代,從小他父母就教誡他一定要謹慎交往。他去跟誰約會,他們不管,不過,如果要結婚,一定要「小心」了。
結婚之後鬧離婚,家產得分對方一半。
要小心。
約會前,他讓她選地點。
「妳今天想吃什麼?」
「都好!」她說:「你上次不是說你很想吃日本料理,就去吃吧!我陪你去!」
交往不久,他就發現,剛剛交往的她,真是這家族眼中最理想的「媳婦」。
因為,在她的世界,好像沒有「自己」。
她好像很習慣去「配合」著另一個人。。
其他同樣優秀的女性和富四代交往,拿幾個名牌當生日禮物就算了,竟然還敢拿出「身份證」蓋上「已婚」、嫁入深不見底的豪門大家族,實在太少了;他要娶她之前,已經有過好幾段失敗的感情,有的女性被社會觀感影響,一聽到「大家族」,就一大堆成見──
「媳婦」這個字,多少女人不喜歡被冠在自己頭上。
但她,好像特別的甘願。
所以,不到一年,他就放心的娶了她「進門」,成為了這家族裡最年輕的媳婦──
婚後第一天,她就說:「有一天你不需要我的時候,我會自己默默離開。」
絲毫不像一般少奶奶,捌著這個家不放──他更感動她的完美了。
因為這麼完美,所以她馬上就得到了整個家族的喜愛,這家族絕對不像社會觀感這麼傳統,反而很新潮,而這個最年輕的媳婦,也和家族之間保持一個完美的……「距離」。
她出席家族聚會,絕對不超過十分鐘。
「再待久一點嘛。」他說。
但她總有理由。
然後,見到面,她也絕對不打招呼。
「看到人也要叫一下啊。」
但她也總有理由。
大家族住在附近,她的那一間房,從來不讓任何長輩來訪。
「偶爾請父母來吃吃飯嘛?」
但她也總有理由。
一開始,他會跟她「爭取」幾句。
後來,他真的忍不住,爭取變成了「爭吵」。
不過,只要他一吵,她立刻搬出那句話──
「你講夠了沒?」她說:「你如果不想繼續和我生活下去,就直接講,不必囉囉唆唆了。」
第一次聽到這句話,他嚇了一大跳!
「沒有,我沒有這個意思!」他說:「我還是很愛妳,並沒有不想和妳生活下去呀。」
但,她還是經常這樣說──
「如果我不符合你對於老婆的『要求』,我知道自己不夠好,你可以和我離婚。」她說:「你可以明講,沒有關係。」
聽起來,好像是她想離婚。
但是,她還是這麼為他著想。
這麼貼心,讓他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怎麼能這樣要求她呢!」
這個大家族的媳婦,就這樣,愈來愈不講理;而他怕她又搬出「那句話」,所以,他也愈來愈沉默,不想再「刺激」她。
畢竟,一離婚,家破碎,財產還得「少一半」!他記得當年長輩的告誡。
然而,家族裡面的人,卻好像知道了一些事──
某天的飯桌上,他媽媽說話了。
「孩子,你是不是一直在『要求』她?」
「我沒有啊。」
「怎麼能這樣要求她呢!」
「我沒有啊。」
「不要為難人家,我們不是那種家族。」
「我沒有啊。」
「你自己也有女兒,將心比心,照顧別人家的女兒,就像她這麼照顧我們家一樣……。」
「我……。」
他還沒來得及講完「我沒有啊」反駁,在旁邊的她,已經先掉淚了──
「如果我,沒辦法達到,你們家的要求,那,你當初,就不要,娶我嘛!」
嘩,這句話很動人。
「很抱歉,我無法融入你們,是我的不對!」
大家連忙拿衛生紙給她。
「我配不上你們家,沒辦法達到標準,是我,對不起大家!」
家族裡的人聽到了這些,紛紛明的暗的開始怪他,怪他這個老公,是不是真的太過份?為何這樣對待一個外面嫁進來的好媳婦?這樣會不會實在太沒道理了?
那次的飯後,他著實的「怕到了」。
從那次之後,他自己的家人,都開始對他出現很多很多的誤解。
這些誤解,讓他受不了,他的受不了,又造成了家族其他人更受不了,原本和樂融融的大家庭,突然間出現了裂痕──
這些裂痕,比他和她之間婚姻的裂痕還更快的擴大到其他家族成員之間──
一定是那個小姑,太愛管閒事,她就是離不開她哥,對嫂嫂說錯了什麼話了。
一定是那個婆婆,看起來人很好的婆婆,不知道嫌了她媳婦什麼,讓人心裡不蘇胡。
一定是其他成員,不知道哪一個,自己家顧好就好,還去造成他家婚姻不睦。
這個家族的人,好像都有一些問題。
連家族裡面的人都這樣認為了,互相用一種不信賴的眼神看著對方:「你們到底要求了她什麼?」
「這是什麼時代了?」
「為何這樣子?」
互相指來指去。
這些裂痕,她都看在眼裡。
該是時候,她要做個「了結」了──
這一年過年,家族邀請所有親戚來聚會。
包括所有親家,她的媽媽,通通都來了。
等大家到齊,這個最年輕的媳婦,突然間站了起來。她先對著祖先遺像敬了禮,然後,轉向所有人。
「對不起,讓你們之間出現了裂痕。都是我的加入,讓大家不高興。」她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一邊說,一邊用力的甩頭。
大家看了不忍,紛紛站起來。年輕的一輩趕快扶住她,要她別再這樣欺負自己了。
這時候,她的母親,也是他的岳母,也站起來,說了一句更感人的話──
「我自己的女兒不好,我會在家,好好的給她『教』!」她說。
那個「教」字,因為是台語,聽起來很像果汁機的「尬」。
「我會好好給她『教』!」老婦人再強調一次,那畫面好像要把這位最年輕的媳婦送到果汁機裡「尬」成碎汁般的恐怖,不過,有些人,也已經聽出這位岳母的「弦外之音」。
大概猜到了她是什麼意思。
大家站起來「勸合不勸離」──
「不要啦,不要啦……。」
「她很好啊!」
「別這樣,我們其實都很喜歡她!」
他在旁邊,一句未言。
他不再說「我沒有啊」。
他也不再為自己辯解任何。
反而是她媽媽,也就是他的岳母,繼續的發言──
「我想,我還是站起來,說一句公道話。」她媽媽說:「其實,他也好像我兒子一樣。」
她指著他,也就是她的女婿。
「趁他還很年輕,我想,我們不要『耽誤』他。」她媽媽說:「我來代替我女兒說,我覺得這樣都是為他好,因為我女兒,實在不適合,這一切都是她的不對,是她沒有福份,在這個大家庭裡……。」
她媽媽講到一半,突然間,他站了起來。
還好他沒有轉頭看後面,不然,後面其實好多個他自己的親友,是在「瞪」著他的。
大家心裡都在想,你想解釋是吧?沒人要聽你解釋。
你想再多說話?多說無益。
你想再辯解?還是別了吧……。
沒想到,他先向岳母一個鞠躬。
再向他的太太,再一鞫躬。
「老婆、媽,我很抱歉,我真的很對不起。」他說:「我覺得,我真的沒有做好一個好丈夫、好老公、好女婿該扮演的角色。」
這個動作,是她,最驚訝。
因為她從來沒看過她老公做這樣的舉動──
「對不起!」他說:「沒辦法達到妳們的要求,沒辦法做一個……。」
做一個好丈夫?
做一個好女婿?
「真的很抱歉,我盡力了,」他說:「我沒辦法做一個妳們的……『夥伴』。」
「夥伴」這個字,更是突兀。
「我在傳統家庭長大,雖然看起來是新人類,內心卻無可救藥的傳統,」他繼續說:「我沒辦法幫助妳們,所以,今天我將這三個袋子,還給妳們……。」
大家很詫異。
三個袋子?
他似乎在念稿,一字一句,講得真清楚。
最訝異的仍然是她。
她似乎知道什麼是三個袋子。當她看到他手上的那三只超大的褐黃色的牛皮紙袋,她似乎就準備要站起來了─—
「這麼傳統的家教下,我實在沒辦法幫妳們,得到妳們應得的東西。」老公說。
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做「應得的東西」?
「三個袋子,一個是房產,一個是保險箱,一個是在外面偷生的證據。」他說:「很抱歉,我只找到了兩個。」
大家嚇一跳。
「只有兩個證據,還沒辦法離婚。」他說。
是你嗎?在外面偷生?
是你要離婚嗎?
顯然不是。
他講的,顯然不是他自己。
她的臉色大變。
她手一伸,偷偷的按下一個按鈕。而這時候,祖先遺像旁邊的那顆紅燈,突然熄滅了。
是她悄悄的先停下了針孔錄影機。
然後,她瞪著她老公,那眼神,比其他的親友都還銳利了。
「我只希望大家在一起,不要說散就散。」他說,一邊作勢在三個袋子之中其中兩個翻閱,其中一個袋子還真的有一個凸凸的物品在裡頭:「這些房產地契、印章,這把鑰匙,我想,就先還給你們……。」
她和她媽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因為,我終於醒過來,沒有再繼續這樣幫妳們做下去。」
她們好像鬆了一口氣。
「不過,為了怕我老婆剛剛那個錄影不夠完全,我特別找了人來『直播』,」他一邊說,一邊指著桌旁那個正在拍照的相機:「我在這邊也要向正在觀賞直播的『他』說聲抱歉,一直有這些事情,我沒有說出來……。」
嘩!
只見,她和她媽,又再次幾乎同時間,從椅上跳起來!
「你不要亂說喔!我拿鑰匙,只是怕被打掃的外傭偷走!」
「我沒要要肖想這些的意思!」
「那個偷生的,大概是他的同事在外面亂看到、亂講的啦,不是真的!」
所有親友看到她們兩個,解釋了半天。
愈解釋愈不清,那個慌亂,已經愈抹愈黑了。
已經來不及了。
他打開了兩個袋子,倒了出來。
原來,裡面裝的只是「白紙」,哪是什麼房產地契。
那個凸凸的物品,也只是一顆伍拾圓硬幣,哪是什麼保險箱鑰匙。
那台攝影機,根本沒有插電,更何況是直播了,根本什麼都不能錄──
她,終於放心了。
「很抱歉,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們大家好,以後大家還是一家人,不必再煩惱!」他說:「家和萬事興,2017,我們一起!」
從此之後,她們真的都沒事了。
也真的開始溝通,不會再不理了。
但她沒看到的是,他偷偷的到了另一角落,收起了另一個錄影機,好好的藏起來。
這一切,其實也為了──────大家好!
他終於學會如何不自私、為大家好。
原來,為大家好,真的,也才是真正為了自己好!
以上是一篇虛構的諷世故事,主要告訴我們,在社會、在職場、在家裡,都有一些人,看起來很替你著想。
你享受著被關心、被照顧、被著想的時候,別忘了,「眾人」也在看著你,正在被那個人關心、照顧和著想。
這時候的你,其實非常的「脆弱」,因為,那個原本關心你還為你著想的那個人,可以隨隨便便跟你的上司說:
「他要求我幫忙他。」一句話,你就失寵,變成他取代你了。
「他要求我配合他。」一句話,就可能造成家族撕裂,你被冠上罪名。
所以,當你被著想的時候,要小心你是不是正在被利用。到最後,吃了悶虧,那一點點著想,真的「得不償失」了。
(圖片來源:Gwenn Seemel li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