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候到的時候,我們堅持起飛

十一月一日,是時候了,這是Voofox預計將所有功能完成並進入測試階段的日子,我想這個部落格從Mr. 6改掛Voofox官方部落格也有一陣子了,應該開始對Voofox這個地方做一些更完整的解釋。我指的不是策略面,不是產品面,不是管理面,也不是個人面,而是就一個人在一間小公司的小辦公室裡,待了這麼幾個月的一段小小感想。

面對大家的關心,我們都是這樣形容自己:「我們沒什麼,只是一個小小的站。」

但我們當然也知道,假如真的只是一個小小的站,我們不會投入這麼多心力,從一開始連Voofox這個字都念不順口,慢慢的,我們心中已經被這個站給充滿,每天夢到的都是網站的頁面、程式的邏輯和每天一起工作的同事。不知不覺中,我們在這個網站裡灌注了真情。

在這麼一個周日的夜晚,晚上十點,我關上辦公室的門,沒吃晚餐(順便減重),有些微炫暈,脖子微痠,雙眼對著電腦太久以致有點失焦。我很少像這天最後一個離開辦公室負責關燈關門,我也不是唯一的一個曾在周末過來加班的。這天我關了燈、關上門,走向電梯,不斷想像,原來,我的同事是這樣的下班的;當他們關了電腦,是這樣的感覺的;他們關上門,獨自下了電梯,走在空盪盪的大廳堂,和唯一的警衛揮了手,搭車、回家,是這樣的感覺的。

我也很少第一個到公司,這幾天特地趕在八點整就寫完部落格,然後一個人對著黑漆漆的辦公室叫一聲「早耶」,果真沒人,默默開了自己辦公室的門,打開電腦,在電腦開機的磁碟磨擦聲中開始吃早餐麵包、喝飲料。我才知道,原來同事一大早上班的時候,是這樣的感覺的。

這是一間不打卡的小公司,因此我心中莫名感動,我知道這些人會很早過來、留到很晚,或許一開始只是因為我設的進度緊了一點,但到了後來已經不只是這樣,我們已經愛上了我們正在製作的東西。

不過,容我在11月1日的這一天,提醒我們自己,這段時間裡,我們閉關做網站,是一段甜蜜的「蜜月期」,接下來,網路創業的殘酷挑戰才正要開始。這段時間裡,我們雖然號稱是在做網站創業,其實是網路創業家中的「貴族」,因為我們享有身邊幾乎所有人的超級友善期待;我總是對面試者說,「你回家後可以上網或問問網路界的朋友去打聽一下我們網站。」隔天回來就說他一定要加入。許多網友對我們有一定的寄望,也很好奇我們開出來的這架「飛機」到底會長得多麼的炫麗,到底能不能成為台灣這裡的網站史上第一個在全世界「起飛」、抓到4億名英語系市場甚至12億全球上網人口的飛機?一向欣賞我們精神與風格的朋友,都會在這時候用最大的分貝,毫不吝嗇的幫我們加油、讚美我們、鼓勵我們,而不欣賞我們的人,則默默的在旁邊,等待我們「開站」的那一天。

當時候到的時候,我們終究得面臨考驗。當我們宣佈「開站」,機棚門一掀開,讓每個人看到我們這些日子以來製作的飛機,有些人或許會對我們繼續熱情呼喊,哇,這傢伙真的可以飛起來!但,有些人也會找到問題、找到漏洞、找到破綻、找到可藉題書寫發揮的題目了。他們說,喂,機翼不是這樣做的捌?你的機翼太寬了,從前的飛機都是這樣掉下來的,你幹嘛再試一次?喂,你的機身幹嘛漆這個顏色,座艙的位置也怪怪的,艙門擺在那裡真是嘮腳…,咦,是不是總設計師有問題?還是工程師?還是決策?

對,所有的東西都有問題。但我們依然執意要起飛,因為我們知道,自己是所有「做出來」的人之中,最強的。請注意「做出來」這個字,當時候到的時候,我們無懼輿論,準時開艙,準時的走進殘酷的戰場。一開始,或許習於關在家裡的我們,會一時之間不習慣外面的強光,會對十幾位留言批評的網友的那幾句直刺心中的話,難過得回家倒頭一睡,直到隔天早上恢復情緒,再回來從批評中萃取出真的有價值的,開回機棚,再做調整,然後再推出。有一天我們會將自己的心境訓練到一種「真空」的境界,只緊盯上方,不看旁邊;我們不會忘記,這架飛機目標是要衝破上天,到達無人可及之處,到達歷史的新高,到達一個一輩子都想不到的估值數字,而不是在地面上接受大家的歡呼

許多創業家想追求的,其實是地上的歡呼,所以他選擇了「那,我先不要告訴大家我做了這個網站」,打算等到做到最棒的時候再推出,但,從前的經驗是,無論你自以為做得多好,提出來還是要承受一樣的苦難,還是要接受殘酷的現實。沒辦法,搞網站就是這樣,有歡呼就有撻伐,有喜歡就有不喜歡,網站是大家都要用的東西,所以它和其他大家看不懂的高科技電燈、晶片、微機電、生物科技不同;而且網站是免費的東西,所以它和電子產品還有「價格」做為把關也不同。網站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完全沒有評斷的準則。從前在矽谷做網站,找了一兩個在conference認識的大老,約他們吃飯,順便做demo,看看有沒有投資機會,這段過程簡直是痛苦的銬刑加痛苦的回憶,大部份的時候,對方連你的站到底在做什麼都還沒聽完,已經先準備了一大段話來「問候」你的網站,你專心的聽了、抄了一整本的筆記,回家改,隔天發現另一個人又有其他的想法,後天又是另一個人……,最後才發現,原來他們根本都沒在使用網站,只是憑自己的感覺亂講一通。後來我做網站便傾向直接向目標使用者聆聽,不再隨便亂從身邊的大老那邊吸取意見。

因為歷史告訴我們,被大眾(部落客)一致稱好的網站,最後並沒有起飛;反而是被大眾恥笑的網站,有幾個莫名其妙的飛衝上天,上面還載著不知道為什麼起飛而滿臉驚恐加問號的創業家。網站創業家,尤其是連續網站創業家(serial entrepreneur),已經習慣了網路的殘酷,或許他以前是你的朋友,以前對你很友善、熱情、尊敬,但當你拿著筆記型電腦在他面前demo網站的那一刻起,一切變調!甚至覺得你很煩不想再理你!這是身為網路創業家的宿命,網站創業,一直都是一段丟人現眼的過程,假如「怕」的,假如「愛面子」的,假如無法承受批評者的槍林彈雨的,就不要來創新網站。我們既然敢生這個小孩,就要把它拿出去,從第一天開始就拿出去,這是我的寶貝。

這是我們的寶貝。

當時候到的時候,他們自然會知道,這架飛機可以起飛。

當時候到的時候,他們看到這架飛機竟然在天空遨翔自如,比其他飛機飛得還高、還遠,心中就不會再產生任何疑問,張口說出來的,都會是一顆顆甜美的音符。

他們終究會知道,做網站這種簡單東西也有分經驗高低的。這世界所有人都可以依外表來評論一架飛機,但只有少數人知道怎麼讓飛機飛起來;這少數人與其他人不同的地方,並不是他一定可以讓飛機飛起來,而是他以客觀、熱心的角度來看自己與其他人的點子;他不會去評分,而去思考創業家當初是何以向左,而非相右;為何他選擇苦力而不輕鬆,選擇免費而不是付費…從中去整合出2008年機會最大的方向。長期被壓抑的東方人,尤其需要這樣的一個大格局,這是一個對社會有益的正面態度。這個部落格也寫了一年半了,希望漸讓大家感染這個正面態度。

但世界不可能一夕改變,當十一月一日來臨的時候,我們依然必須在自家面對我們這些日子做出來的半成品,它就算再不怎樣,也要拿出來,給我們自己檢視一下。然後我們有一天開站了,要勇敢的說:「我們沒什麼,只是一個小小的網站。」小小的網站,你儘管評吧,評到嘴破舌爛,然後我們依然微笑的抄下來,把它們修好,再評,再修;我們知道它沒有很完美,但我們知道它是一架會起飛的飛機。11月1日起,我們會把所有的蟲子都除掉,用各種瀏覽器看版面…然後我們進入可怕的壓力測試,然後把所有的內容物行銷企畫全套上去…。我們也不怕你們怎麼說,反正我們就是照原先計畫,做出一個網站,然後用一尊自信的姿態來向國際的市場「say hello」,準時在1月底對英語市場開站,在3月初對全球其他地方開站。我們已經看得很清楚我們的方向,我們要讓投資人回收,我們要賺大錢,我們要飛上天。

我已經四年沒寫程式,這一個月我自己下去補技術高手的空缺,寫Java,我看到一些新東西如AJAX的美麗、CSS的巧妙,但我已經寫得不如從前快速,寫得很辛苦,但卻渾身是興趣。寫程式的時候,心中不斷的湧起在矽谷280高速公路開車的畫面,那段在山與湖色中蜿蜒的路,我找回以前的那個矽谷的網站創業者,更證明了「創辦團隊」的架構是正確的態度。我甚至覺得,一生中從來沒有寫程式寫得這麼愉快過,因為我不再是自己,而是跟大家,在一間氣氛愉快的17坪的小空間裡。

沒錯,我們真的沒什麼,只是一個小小的網站。但裡面卻蘊含了一顆原子彈。這個站沒什麼了不起,但它是從決策者到員工,大約10個聰明人的心血結晶。我們繼續只看上面,不看旁邊。當時候到的時候,我們堅持起飛。

(圖片出處:http://www.plane-spotter.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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